冷
凇
美国国家地理频道介绍:
美国国家地理频道(National
Geographic Channel)
1997年9月首先在欧洲成立,后来陆续在亚洲,拉丁美洲和美国播出,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国家地理频道已经在145个国家用超过25种语言播出的大量科教纪录片节目。在中国,国家地理频道与内地40多家地方电视台合作推出了《神奇的地球》《狂野周末》两大卓越的文化品牌,以深邃的人文内涵,精美的制作感染吸引着数以万记的观众。频道以探究世界,分享知识和保护环境为最高目标,始终致力于科学严谨的理念与精美生动的影像完美的结合,融科学性,教育性,娱乐性,艺术性于一体,为爱好科学,追求时尚的人们提供了一个良好的与自然人文接触的平台。国家地理频道题材包含探险发现,环保教育,科学新知,原始生态,世界旅游,人文风俗等,闪烁的是无公害的“绿色”魅力——它是专业品质的代表,探索精神的宪政,世界万千景观的荟萃,科学与人文的交融。节目对宣传环保,保护地球原生态作出巨大贡献。然而,在这些光环的背后,国家地理频道也面临国外纪录片学术界对其滥用好莱坞故事化工业制作模式的指责危机。
冷凇:众所周知,国家地理频道近年与中国合作俱增:除了与地市级电视台大量合作播出以外,还与中广协会纪录片委员会、广州电视台等建立良好合作关系,为中央电视台社教中心培训学员,签约2小时版《故宫》销售等等。今天有幸能够在2006年国际纪录片高峰论坛上采访您,我们的问题不如就从此次会议大家普遍关心争论的“优秀纪录片评判标准”谈起来吧。请问您认为优秀的纪录片应该具备那些特性?
史博恩:从受众接受的角度上讲,最优秀的纪录片应该同时对你的心扉和大脑两部分产生强烈的共鸣,也可以说是在心里和生理,感性和理性两方面都产生愉悦的感觉。纪录片的内容往往是理性的,但是必须要通过感性的形式来表现,通过这种途径被人们记忆,无论是当代事务,新闻,历史资料,通过纪录片来让人们产生共鸣,然后记忆,这样的纪录片我认为是最优秀的。
冷凇:纪录片机构(系列片,栏目,频道)总是有自己独特的制作标准和模式,但是同时纪录片导演也表现出极大的独创性和创意性,国家地理频道如何看待这一问题?
史博恩:国家地理频道的标准就是尽可能高的博取高收视率,因此故事性是第一位的。所以我们衷心的欢迎那些会讲故事的,拥有高创意性的导演。我们能做的就是提供给这些导演资金和其它类的支持,让他们完成优秀的高收视率的作品,当然必须在能够吸引受众的模式下。。
冷凇:国家地理频道是如何将纪录片中融入娱乐元素的呢?类似的历史类纪录片是否也需要融入娱乐元素呢?
史博恩:在西方世界里,如果纪录片没有娱乐元素,很少有人会愿意去看的。对于工作劳累了一天的上班族来说,相信没有人愿意刻意的去专注纪录片一类知识性的电视节目,当人们打开电视时,电影,体育和肥皂剧成为大家的首选,因为这些节目轻松,快乐,因此纪录片必须用娱乐化方式去制作才有可能抢到一些市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把纪录片做成像电影,电视剧一样吸引人的形式,实际上,纪录片在西方本身就是“娱乐”工业的一部分,不像在中国,大家总是把纪录片归于严肃类节目。我们也制作了大量的历史类纪录片,历史类纪录片也必须融入娱乐因素,这样才能让历史变的“鲜活”,就像去年我们投资拍摄的《郑和下西洋》,采用了搬演,重现等方式,甚至聘用演员去表演,剪辑上讲求的也是戏剧化处理,这部片子在贵协会05年举办的丽江盛典中获得奖项,说明此类的纪录片在中国是有市场的。
冷凇:一般而言,国家地理频道投资一部50分钟的纪录片需要多少资金?
史博恩:投资因题材而异,没有固定的标准。如果我们确定去投拍一个题材,那么它需要多少钱我们就投多少。当然有些纪录片可以做的很便宜,有的就非常昂贵了。一般来说底线是9万美元,上限是100万美元。在亚洲市场,有15万美元到20万美元的资金就可以制作非常棒的纪录片了。9万美元也可以做出好的纪录片,但是如果是野生动物类的纪录片,在丛林中等待的时间就超过两年,那么如此来说人员耗费的成本就相当的高了。
冷凇:国家地理频道的纪录片都富于精美的画面,流畅的剪辑以及相得益彰的音乐,表现出了高潮的制作水准,那么申请国家地理频道的导演资格和投拍资金是否很困难?
史博恩:对于中国的许多纪录片创作者来说,机会还是很多的。一般来说有三种途径,最主要的是通过网上平台,全世界的纪录片导演都集思广益,在论坛上发表自己新发现的一些题材和创意,我们将会从中挑选故事精彩,题材新颖吸引人的题材和导演进行投资,另外是每年7月在新家坡举办的投资会议,我们会与新加坡政府联合,由他们来主要出资,同时与新加坡的公司和亚洲的电影制片人合作投拍项目。最后我们还会和电视台合作,比如与中央电视台,中国国际电视总公司目前的多项合作。
冷凇:我们看到国家地理频道的纪录片题材包罗万象,人文,地理,野生动物,天体现象,太空探索,如此之多的纪录片题材是否需要聘请专业化的纪录片导演呢?
史博恩:其实,聘请专业的摄影师要比聘请专业化的导演更为重要,导演的专业化是要会讲故事,会针对不同的题材讲述不同的故事,有创意性。但是从山川到河流,从外太空到地下洞穴,特别是野生动物的拍摄,我们需要聘请特殊摄影师来帮助导演完成故事的构建,比如微观摄影机,水下摄影机等特殊设备的使用。为了拍到野生动物乃至自然灾害最清晰,真实的画面,他们经常冒着受伤甚至失去生命的危险,选择在最危险的角度和最近的距离拍摄。当然一切都是为了故事服务的,无论是奥林匹克盛会还是中国的神六发射,都有无数的故事可以讲,制作的专业化是为故事化服务的。
冷凇:探索频道亚太区总裁维克兰.夏纳曾经谈到过“受制受众”和和“冲浪受众”的问题,显然这个概念分别是针对电影院和电视机前的不同受众的不同观赏氛围,电影院里的观众在肃静,静寂,精神高度集中的状况下将极易被影像所吸引,而当电视频道成为一种过剩的资源时,没有故事性娱乐性的节目会在瞬间被遥控器斩杀掉。本次论坛中您的谈话也多次强调故事性和故事化,
甚至提到纪录片中人物的对话不应该超过7秒,否则便会枯燥,没有人爱看了。是否故事因素在国家地理频道中真的那么重要呢?
史博恩:当然,它是最重要的。在美国,看电视是付费的,50到300个频道你随意的去选择,无论是卫星电视还是数字电视,大家付钱看自己想看的频道,不想看就可以不看,但是一旦付钱了,就必须对这些用户负责,这是我们美国的方式。现在同质化的频道如此之多,娱乐节目层出不穷,观众给纪录片的展示时间只有20秒,如果你在20秒之内抓不住观众,你就已经失败了。换句话说在短短的几十秒内,一场收视争夺的战斗已经结束,那些无法吸引观众眼球的,晦涩或枯燥的,节奏冗长的将被宣判死刑。另外,只有持续的故事性才可以让观众坚持在电视前坐满50分钟去看你的节目,稍有平淡,他们便会转台了。所以我们的画面要精益求精,要不断的有高潮和亮点,要漂亮好看,要讲述观众想看到想听到的故事,以此吸引人。
冷凇:据我所知国家地理频道是隶属于国家地理学会的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可否介绍一下国家地理学会系统的产业链?
史博恩:首先我想先明确一下国家地理频道的定位,我们是有115年历史的世界上最大的非盈利性科学与教育组织——国家地理学会的分支机构,在其属下有世界一流的科学家,探险队和一流的摄影师。以前的很多人对我们有误解,认为国家地理频道是个赚钱的纯商业机构,其实不然,我们与其它的公司不同,是世界最大的科研教育组织,它其中也有许多的非盈利机构。我们有科研机构,有频道,有杂志,有地图,有书,电视节目,冒险的旅游项目,它为教育科研提供了一个全方位的公共服务平台。我们频道是国家地理学会的分支机构,因此教育与科研是我们的终极目标,地理知识,环境,是我们最主要的题材。传播地理知识,进行科学教育是我们的责任,因此我们既有盈利的项目,也有纯粹的公益项目。
冷凇:数年前许多中国国内的科教纪录片内容真实科学,主题深刻,但是也难免留给大家枯燥乏味的感觉,形成了说教灌输式的风格,这与中国历史上历来“重道而轻器”的观点无不关系。谈了这么多,我想到我可否将国家地理频道定义为“用一种娱乐的方式去教育大众”呢?
史博恩:你的总结非常贴切。如果观众对你所传播的知识不感兴趣,那么没有任何人愿意去听你说任何事情。但是如果融入了娱乐因素,用娱乐化的方式和形式去制作纪录片,将知识融入其中,观众在享受故事和娱乐盛餐的同时便已经不自觉地接受了你所要传播的意识。
冷凇:您和您的助理在会议发言时都说过,商业化和盈利的概念是有区别的,您如何看待这两者?
史博恩:无钱寸步难行,纪录片需要资金去拍摄,因此我们有不同的方式去拉来投资与赞助。可以通过政府或者公共组织拉来制作费用,我们把它叫做商业化制作,但是也可以用一种公司投资获取盈利的方式操作,我们叫它盈利模式。但是怎样获取资金是不重要的,我们最关心的是传播的范围。如果政府投资,那么也许只有本土和全国的人可以看到内容,但是如果像国家地理频道一样的国际性组织去投拍,它的分销,分播网络遍布全世界,也行有数十亿的人都可以欣赏到你的纪录片,那传播的效果是大大不同的。
冷凇:国家地理杂志的总部设置在新加坡,这是否有什么特殊意义?
史博恩:前面我提到,新加坡政府是我们的投资方之一,它每年都会为我们的纪录片提供赞助,我们同时也会得到一些新加坡公司的资助,当然有些是要等待资金收益回报的。尽管有如此多样化的资金来源,但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影响到我们的决定,我们拍什么,不拍什么,怎么去拍完全取决于我们,我们不会为任何的政府和公司做刻意的宣传。我们在选材的时候特别注重的是避免政府,政治事务以及社会运动,避免与当地的意识形态,政策法规发生冲突。
冷凇:同您一起参加本次活动的还有英国皇家人类学电影协会的高层人员,他们也带来了许多与贵频道风格完全相左的一些人类学纪录片,会议中有人赞成这种原生态似的真实纪录价值意义重大,也有人批评人类学纪录片情节过于平淡,缺少故事与看点,您如何看待这一现象?
史博恩:纪录片市场是一个百花齐放的大花园,我个人鼓励纪录片的多样化发展。许多风格截然相反的纪录片都可以在世界上找到适合自己的电影电视节去参加评选,获得大奖。事实上走到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
我们都会发现两种截然不同的纪录片,第一种是本土化的,它为本地的观众而拍,受本地的观众欢迎,这些纪录片的技术精湛,往往有公共领域和影视学院的赞助与参与。但是我们的纪录片目标是全球市场,同时也通过电视这种最广泛意义上的大众传媒来进行传播,我们希望更多的人能看到。人类学纪录片可以仅仅当作一种文献资料价值被存放在影响资料博物馆或者图书馆里,让人类学研究者去享用。但是我们国家地理频道的纪录片是拿出去播的,人们打开电视希望看到娱乐因素的节目,找到乐趣。我们提倡“积极的娱乐”,便是让观众在轻松,愉快地收看节目的过程中获得知识,获得精神上的愉悦和高层次的心里满足,娱乐过程则是获取知识的过程。大家创作的目的和意义不同,表现出来的形态自然也不同,我个人倒是建议人类学纪录片中多融入一些娱乐元素,这样应该会帮助他们在传播层面上做的更好。
冷凇:人类学纪录片的创作手段是原生态纪录,国家地理频道的创作手段是娱乐化故事化。今天的高峰论坛中许多人总结“人类学纪录片更多的表现出客观性,而国家地理频道更多的表现出主观性”,您如何看待这一说法?
史博恩:这种说法不是很贴切。世界上没有绝对意义的主观或客观,总是两者彼此融和,互相制约。人类学纪录片并不是绝对客观的,这些生活中的原生形态经过摄像机和编导的取舍已经融入了最重要的主观因素,由于对生活丝毫不加干扰,因此他们的纪录片也许看起来更学术气一些,因为本身人类学重视的就是研究价值。而我们的纪录片不是学术纪录片的概念,我们需要的是讲述个人故事,重心是用娱乐形态来教育大众,传播知识。我们尊重事实,但是你得先让人愿意听你讲故事,你才能把事实说给他们听。例如我们频道播出的一些反映高科技的节目,它不是单纯地介绍科学技术,而是把科学技术放在一个具体的事件中体现,这个事件具有完整的具有悬疑色彩的故事情节。许多人问我,是不是没有故事了就要生硬的捏造出故事,虚构出故事,答案是否定的。比如我们选择一个题材,可能领域非常新颖,但是如果在前期策划的时候发现没有故事,没有戏剧化矛盾冲突,那我们将不会通过这个预算;许多题材我们拍了一半发现没有故事,就中止了,哪怕损失了预算,但是这样做尊重了纪录片的底线,是值得的,所以我们在主观创作的同时也更多的考虑客观因素。
冷凇:最后,您可否给我们中国纪录片导演一些建议?
史博恩:建议便是先弄清楚你作品的目标观众属于那个群体。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还是全球所有的人?
我们频道的创作理念是重视国际化语言的叙述,尽可能的调动视听因素让大家都明白我们讲的故事。中国的许多纪录片导演都以为他们的纪录片大家都可以看明白,其实中国人明白了,外国人未必明白。纪录片作为视听语言中的贵族艺术应该拥有国际化的气派和眼光。许多人以为中国纪录片走市场的方法便是不断的参加纪录片国际电影电视节,将自己的片子乱送一气——殊不知国际市场并不是那样开掘的,你必须去做很多的工作来了解其它国家地区的人怎样接受纪录片。我们与本地电视机构合作的原因便是尽可能的了解本地。我们频道现在有许多中国导演,如果你想为国际市场服务就必须了解各地的情况。细心的观众都会发现我们频道3年前和现在的纪录片产品有很多风格上的变化,因为观众的口味变化了,因此我们也要随之而变。
冷凇: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再一次表示感谢!
史博恩:这是我的名片,我们常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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